今日德国：德国的疫情可控吗？

本篇日记来自德国留学志愿者刘同学：

疫情在中国被控制住了，但开始在世界各地蔓延。在我动笔的此时，德国确诊人数已达到902，我所在的莱茵兰-普法尔茨州是19例，特里尔为0。庆幸的是目前德国暂未出现死亡病例。和吓人的数字与新闻媒体不间断播报冠状病毒相比，现实仿佛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公交车、超市和商场依然人头涌动，而且无人戴口罩；社会秩序与人们的生活状态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变化是口罩和消毒洗手液脱销，商场里的意面货架也前所未有的空空荡荡。神奇的物资黑洞好像在哪里都会出现：在德国的实体店完全买不到口罩，德亚上的物价被哄到了100欧一盒，但现实中却无人佩戴。

打开twitter，德国冠状病毒的主题下只有寥寥数帖批评政府和当地医疗机构不作为，更多的人是在调侃和冠状病毒同名的coronavirus啤酒、提出2020年在德国因极端右翼死亡的人数远远多于冠状病毒来借以唤起人们对种族主义的更多重视、以及对比流感和冠状病毒致死率来提醒大家去打流感疫苗……有了中国的前车之鉴和冠状病毒在全球的疯狂肆虐，德国人的“泰然处之”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认为德国人要自由不怕死和指责政府不作为的公众号言论已经甚嚣尘上，作为一个此时身处德国的留学生，我想换一个角度，尝试探究德国人在疫情之下和我们表现不同的原因：他们真的是“愚蠢”和“不怕死”吗？

很多人判断德国人“不怕死“的标准是他们不戴口罩。和国内不戴口罩就被处罚相比，在德国似乎戴上口罩才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德国人普遍认为，口罩是有病的人才带，只能防止自己传播病毒、保护周围环境，而对保护自己毫无裨益。

这当然不是他们异想天开。德国卫生部指出：“没有充足证据显示，佩戴口罩能显著降低健康人的感染风险；根据世界卫生组织报道，在不建议佩戴口罩时，佩戴口罩会使人产生错误的安全感，可能导致忽略做好手部清洁等核心卫生措施。”；世界卫生组织官网的建议是，身体健康的人无须佩戴口罩，只有出现咳嗽打喷嚏等症状，或照顾疑似感染者时才需要佩戴。

指责德国人不好好“抄作业”的态度是不可取的。两国的国情完全不同，不能要求德国照搬中国的防治方法。我们都相信各自的政府，中国政府说人人必须戴口罩，我们在国内一定会戴；德国政府说健康人无须戴口罩，德国人当然也不会带。

此外，德国人能获取到的信息非常繁杂，有些甚至互相矛盾。地方政府一遍遍解释冠状病毒没有那么危险，竭力避免大规模恐慌产生；也有专家跳出来“拆台”，首次发现sars病毒的christian rosten就指出，德国将来可能有６０％到７０％的人被感染，但预计这一过程会持续两年，而那时疫苗也已经研制出来，言下之意大概就是该来的也跑不掉，不如泰然处之？罗伯特科赫研究所的主席lothar wieler认为，虽然有中国封城举措的前车之鉴，但目前德国进行封城不可取，因为被封区域的人们正常生活会被打乱，获取食物、水和医疗资源将会非常困难；德国右翼政党af发言人jörg meuthen则声称，在即将爆发的疫情和难民潮夹击中，德国总理默克尔毫无作为，德国极有可能迎来联邦成立以来的最大危机，必须立刻进行封关。

每个人获取和选择相信的信息不同，因此作出的决定也会不一样。德国人的反应显示他们还是比较相信官方和媒体的，因此几乎没有人戴口罩。

另一个完全没有出现在中国的现象是，德国人对流感的恐惧比对冠状病毒大的多。除了前文提到的推特上无数对比流感与冠状病毒的帖子，我的德国老师也多次提到，在德国因流感死亡的人每年都达数万，要更注重预防流感；加上之前看到微博热搜上的“美国每年死于流感的人数可达69000”，我不禁陷入疑惑：流感杀伤力如此巨大，为何感觉在中国不是这样？平时听到的说法就是“流行性感冒”，也没听说过流感大规模杀人，那中国的流感状况又是如何呢？

查阅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中国流感疫苗预防接种技术指南（2019-2020）》：

“流感在全球每年可导致 29 万至 65 万呼吸道疾病相关死亡。中国最新一项研究，基于全国流感监测和死因监测系统数据，采用模型方法估计了流感相关超额呼吸系统疾病死亡，结果显示：2010-11 至 2014-15 季节，全国平均每年有 8.8 万（95% ci 8.4-9.2）例流感相关呼吸系统疾病超额死亡，占呼吸系统疾病死亡的 8.2%（95% ci 7.8-9.6）。”全国平均每年有8.8万人因流感死亡，这个数字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比起官方提供的冠状病毒死亡数目3000余人，每年8.8万这个数字更加触目惊心。我并不是说冠状病毒不可怕，而是想强调，相比起对冠状病毒的全方位播报，国内新闻对流感的关注度似乎太低。孤陋寡闻的我对流感的理解一直就是“流行性感冒”，在平时新闻中也不大听到对流感的宣传和报告。对比之下，德国媒体会在换季时铺天盖地播报流感状况，提醒人们接种流感疫苗。这也许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为何德国人对冠状病毒并不在意：每年轮番的流感报道和详细透明的官方数字已经让他们习以为常，在他们眼中，冠状病毒不过就是一种暂且未研发出疫苗的新型流感。

这也许从另一个层面上解释了，为何在面对来势凶猛的冠状病毒时，德国人依然淡定地不戴口罩。

受训诫的“吹哨人”李文亮医生在生前说过，一个健康的社会不应该只有一种声音。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地获取信息，轻描淡写也罢，危言耸听也罢，在多方位查找资料、比对信息真实性、综合判断后依靠自己的理智和思考作出选择，并承担其后果。

德国的现状就是，官方不推荐健康人戴口罩，也暂无封城停摆举措。德国的确对戴口罩的包容性很低，这一点我们无法改变。在这种情况下，身处德国的我们，害怕被无症状疑似患者感染，那就带上口罩，同时承担德国无口罩文化带来的必然压力；相信德国专家、政府和医疗水平，那就不带口罩，仔细洗手，同时承担被无症状疑似患者感染的风险。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面对灾难，希望大家多一些包容，在他人做出与自己认知内相违背的选择时，能够设身处地地理解他人的选择。毕竟，每个人都会在权衡利弊后做出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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